2014年1月30日

毀家廢婚通匪

據說從不批判異性戀婚姻的毀家廢婚路線,原來還是左統的陰謀?當一篇訴求要為平權運動平反的文字,提出了這樣離奇的見解,本身又是建立在什麼刻意的誤解與曲解之上呢。我們不如把這篇文字當中的「左統」全都代換以「通匪」,或許可以嗅到這類型論述的歷史來由。白色恐怖時代「通匪」之政治犯,因為著時代的悲劇,在後來所謂「轉型正義」的過程中,全被再現成為了「錯假冤」;而連續到如今這個二十一世紀的「通匪」追緝,卻是要指著「錯假冤」將他們兌現為「左統」,悲劇於是變成鬧劇。這篇文字作為一個政治宣傳,在內容本身以外,它的出現、它何以有效、在什麼語境之下才因此有效,恐怕是更需要被追問的。

2014年1月21日

白色恐怖政治犯與自由人

「獄中大學」,五零年代的白色恐怖政治犯,八、九十歲的老人們,憶及青春,還能看見激動與微微顫抖。那是一個黨國威權的年代,老人說「學校是監獄,而監獄是學校」,學校無法教人獨立思考,人們入了獄,在獄中互通有無、彼此學習。社會革命,既是思想也是實踐。

他們是活在歷史中的人,但還未成歷史,每一條故事與名字,都值得為一個廣場命名。但五零年代好像已經太久太遠,同一天下午的另一個空間,學運起點是二零零八,那年據說黨國威權復辟。熱血青年們不吝於慷慨陳詞,眼前的抗爭是承繼自前人的犧牲與奉獻,然而,這有關前人的歷史,恐怕也還得精心篩選與設計。

今天的人們如何閱讀白色恐怖受難者,如何閱讀他們曾經以及或許持續至今的建設社會主義祖國之信念。他們,是合格的自由人嗎?

2014年1月16日

與蘋果的合作

今天凌晨,苦勞網與蘋果的合作初次上線,未來我們將挑選每日新聞與評論的摘要或精鍊縮減版本,刊登在蘋果日報即時新聞。

當訴諸新聞專業與編輯規劃的傳統紙媒面臨越來越嚴苛的挑戰,新的閱讀習慣與資訊取得管道持續興起;另一方面,網路資訊追求即時下的不連續性、瑣碎化,以及高度重複的問題又仍難以克服(例如ETtoday或者NOWnews我基本上不認為那是新聞網站)。如何在這兩個端點間找到新的暫時平衡與出路,兼顧品質與生存,或許已經成了一個普遍問題。

不同的媒體在這種挑戰之下紛紛端出不同解決方案,而蘋果在此時選擇與數個獨立媒體合作,除苦勞網外,還有上下游、公民行動影音紀錄資料庫、環境資訊中心、新頭殼,釋出一部分的編輯權限,讓合作媒體能維持其編採的自主獨立,自行審稿後刊登,一方面提供獨立媒體發表平台,另一方面也擴充自己的觀點與視野,目前為止,我認為這對多方而言都是聰明的選擇,也期待未來的合作順利。

2014年1月15日

「不藍不綠、不統不獨的人民民主」

張榮哲諷刺我對游婉琪報導的評論「沒有申論這與兩岸分斷體制的糾葛, 甚為可惜」。這說法乍看或許會感到突兀,其實有跡可循,講白了也沒什麼深奧大道理。背景就是,他自認的社運政治正當性來源就是不統不獨,因此必須要持續指認誰是統、誰又是獨,藉此來維持與辨認自己。

在陳柏偉命名了「(台獨)民族主義起乩神文」之後,張榮哲還必須藉由找一只「統」的稻草人來扎針,以平衡自己的發言位置,對張而言,「兩岸分斷體制」不言自明地就是統派話語,於是並不需要細究其所以,反正只要逕自往人嘴裡塞就足以達到發言效果了。

這是社運之反智嗎?我不清楚。但我很清楚地知道,如果「不藍不綠、不統不獨」的人民民主路線,到今天都還是一個值得信仰的政治,它勢必要能對歷史提出解釋,對社會被統獨分割綁架的效應提出具體的分析與可供檢驗的批評,而不是自滿於透過指認他人來標示自己。

這樣是不會有出路的,共勉。

社運圈不能說的秘密

我覺得游婉琪寫社運圈情慾的報導挺有意思,正如它的標題,說是「不能說的祕密」,因而,有意思的除了是內容之外,還包含報導所引起的反應。畢竟情慾這檔事,對很多人來說,就是只可做,不可說。

人參與社運抗爭可能有很多理由,基於公義、理想、抱負,這當然不可少。然而,參與社運組織,也就與任何的社會關係一樣,不管是同仇敵愾、相濡以沫;社運互挺,或者義氣結盟,如果社運是由人所組成,人與人關係的維持,不可免的,就有著情感的成份。

對於游報導的某種典型反應,是訴諸動機,把報導斥為「抹黑」:因為特定的「情慾」很污名,所以凡是報導「社運」與該「情慾」之關連的,就是抹黑社運;接著超譯報導,把訊息極化,暗示內文呈現了「搞社運不能打炮」的訊息,再予以駁斥或嘲諷。對我來說,這種對於報導的反應,本身才是試圖將社運中的情慾實踐鎖進暗櫃,回到那個「不可說」的狀態。

2014年1月10日

不舒服,不等於性騷擾

彰化高中男學生在校慶舞蹈排練時露內褲被女教官控性騷擾,本月初校內性平會開會決議案件成立。人們看到這個事件的處理,多半會斥之為荒謬,但仍值得細究追問。例如,有人雖然認為學生的確沒有「性騷擾」的意圖,因此可以寬容,不該重罰;但露內褲之「不雅行為」也的確會造成女教官不舒服,所以也應該向教官道歉。

我認為這種「寬容」主張其實非常脆弱,因為它恰好支持了當前「防治性騷擾」的主流話語,亦即,只要單方面感受到不舒服,就可以定罪。換言之,雙方或多方互動的情境、背景、脈絡,都可以被忽略,或至少是次要的。特別是在一個對於「性」極其敏感並動輒得咎的環境中,某人的「不舒服」本身彷彿就足以作為她就是「被騷擾」受害者之最有力的證明。而一旦有了受害者,那就必須要找出個加害者了。

2014年1月7日

運動必須政治化!

前司改會執行長林峯正號招籌組新政團,喊出「社運政治時程已逼近」,再次揭開運動政治化的話題。就邏輯上而言,「運動政治化」這組問題意識必然有著兩項前提跟假設:第一、當前台灣的運動是「去政治」的,因而有著再「政治化」的空間;第二、運動的「政治化」是好的。而要評估林峯正作出此一乎告後所欲端出的解決方案,是否真能解決他自己設定的運動困境,我們恐怕必須先商榷何謂「運動政治」。

運動的「政治」是什麼意思?運動的「去政治」又是什麼意思?Kate Millett在1970年出版的《性政治》(Sexual Politics)一書可以給我們一些提示。Kate Millett指出「政治」一詞的根本指涉,是一群體與另一群體之間的權力關係,藉由這個概念的推演,我們可以區分出怎麼樣的談論是「政治的」、而怎麼樣的談論又是「去政治的」。簡單例示,就以女性主義所關切的性別問題來說,假使我們把「男主外、女主內」的分工傳統,歸因於某種生物生理的自然分化,如此就是一種「去政治」的談論方式,忽視了性別之間的權力關係。相反地,「政治化」的談論方式則提示我們必須看見性別之間,包含著剝削、宰制,以及壓迫等種種的權力關係。

2014年1月6日

想像溫馨的國道收費員

高速公路收費員最後一天上班,有用路人在寒冬中溫馨送卡片,感念工人的辛勞,這個行為經過媒體報導,被廣傳為美談佳話。我並不懷疑那些送卡片者的真心,以及他們對收費員的祝福,然而,在一個木已然成舟的資遣案當中,這個無法不讓人感到溫馨的新聞,也就很難不成為一道究責的防火牆,以及社會大眾對自己所進行的心理療癒:我們是那麼地有同理心,雖然世道如此敗壞,但人間還是有真情;而給收費員的小卡片,也彷彿見證了在這殘酷的社會中仍然存在著的人性。

然而,如果我們改寫這條故事:收費員們在收費站倒下前,就先發制人,在假日發起罷工並癱瘓全台國道,中斷用路人的往來交通,以作為與資方談判的籌碼。假使故事有著這樣子的一個,實在很難與「溫馨」連上關係的發展,但卻反而真正能解決工人的問題,這樣的故事,又會被媒體如何的報導,而今日送卡片的用路人們,又會是什麼景況?

事實恐怕是,人們喜歡聽溫馨感人的故事,而媒體也樂於報導,因為它們總是並不真的改變什麼。這些故事被生產與傳遞的唯一功能,只是為了說服人們,現實其實還沒有那麼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