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11月15日

愛滋治理與戒嚴主體

台灣的愛滋治理之所以能夠在短短時間內發跡擴散,形成官方和民間的高度結合,展現為遍地開花的同志健康中心,當然,資源會是一個重要條件,當HIV防治成為公衛的重要項目,預算於是決定了議題設定,但這還無法充分解釋,包含官僚系統的內部本身,以及它與既有的大小民間社團,為何可以這麼迅速的自我動員、搭配就位。

放在台灣特殊的歷史情境,我覺得有些特殊環節可能繞不開,例如像是個體與國家之間的關係,台灣存在著格外綿密完整的戶口登記與監控,這一方面是日據以來的殖民現代性,也是國民黨在冷戰/戒嚴時期為清查匪諜實施人口監控的技術。在國家制度面以外,也反映到民眾主體的狀態,我是這樣理解賴麗芳所說,校園內「怪怪的人」不出聲、或難以出聲的狀態。我沒有非常在意這些人是不是要被叫作「酷兒」,但總之,他們不只是「被體制搞」,這個「被搞」本身也影響了他們存在的樣態,像是戒嚴體制下的身體,順應或者反對體制,都無法避免主體已經內化了部分的紀律規章或者要求,以及,如何想像自己與國家的關係,與權力的關係。

所以,這裡就有著兩個方面的因素:一來,透過綿密的戶籍登記,國家原先就能夠高度掌握人口,乃至於在公衛脈絡下,國家也可以高度監督個體的健康與生存狀態。二來,是在上述的冷戰/戒嚴的主體狀態當中,人民也內化了這樣的與體制間的關係。亦即,這也是殖民與戒嚴的後遺或殘留,是在這樣的「先天條件優勢」下,台灣的愛滋治理才得以從官方到民間,從公衛系統的官僚到民間團體經營的社區,迅速搭配整合;從通報匪諜,變成通報HIV陽性。

Cindy Patton提到70年代美國的基進健康倡議者會援用反殖民的批判話語,接合像黑豹黨的黑人民權運動等等,作為對國家暴力的抵抗想像。由於當前愛滋治理具體地與同志社群原有的「愉悅」或者「性」等內聚動力發生衝突,所以性解放立場是提倡以一種社群自主由下而上的、顧及愉悅的,反對專家威權的健康觀點。不過,如果是在台灣,我想愛滋治理的性解放立場,應該也不會是只以「同志社群」為設想目標,而要把當下愛滋治理局面的「前提」也重新清理,這可能就意味著,清理殖民現代性與戒嚴的殘留,並且要把早在愛滋治理興起之前,那些被普遍覺得「沒問題」、甚至是「好福利」的生命政治與人口治理技術都重新給問題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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