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5月21日

酷兒政治與酷兒政治的主體

我給酷兒政治的簡單定義是,它是在針對「性(政治)」的權力操作下,面對宰制與壓迫關係所展開的解放運動。因為定義是依循著權力操作,所以群體範圍的邊界也是動態的(因為權力操作是動態的),故而,有別於同性戀的身份政治,具有穩定的群體邊界想像(與同性發生性愛互動關係之群體),酷兒政治的政治主體,也會隨著性政治權力佈局的流變,而有所更替。

在西方的語境下,「酷兒」似乎與「同性戀」呈現出一種恆常的角力關係,前者雖然不斷以批判檢討反思後者的形象或姿態現身,但這種恆常關係也注定了兩者的相依相生,或也可說是某種路徑依賴。但對我而言,假使對「酷兒」概念的重構,就是要直面「性」的壓迫與宰制等權力關係,那麼在今日此刻,我們或許就不得不面對,當同性戀群體已然得到一定程度的認可,獲得了驕傲,社會的(性)解放潛力,是否已然不再寄存於這個群體身上了。

當然,這並不是一個絕對性的分析,並且我也清楚,許多人仍持續努力將同志運動「酷兒化」,但問題在於,解放運動的政治主體,是否是可以「擬就」的呢?如果此刻同性戀實際上已經不位於性階層的底層,已經無法反映最深刻的社會矛盾或排除效應,那麼,趨向主流化或逸樂化,其實就是很正常的結果。

我的提法,並不是要潑那些努力在同志運動中注入進步元素的人冷水(並且,往同性戀當中的邊緣挖掘,找出其實仍然存在底層受壓迫的同志仍然是重要且迫切的,畢竟同性戀也非均衡同質),而是往另一方向作出提醒:我們不能總是望著已經存在的同志群體,質問他們為何不成為酷兒(就好像我們不會去質問資本家為何沒有勞工認同,因為「無產階級的位置」事實上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階級政治權力運作的結果,無法簡單透過主體的主觀意願來擬就)。而更該向外開展,去看到例如一些不在傳統西方理論語境下所能想像的酷兒群體:台鐵性愛趴的蔡育林(一個鐵錚錚的異性戀男人)、許多由於綿密性別立法(性騷擾性侵害等)而遭到整肅的性政治犯(同樣可能包含異性戀男人)、台鐵小鮮肉們、高捷蓋外套口交的異性戀情侶,以及在「少女vs.大叔」的性別法西斯語境下被壓抑且妖魔化的大叔位置、劈腿的彎彎、兩萬讚換裸照被呂秋遠指指點點的小模,這些人,都是我所設想的酷兒主體。

通識講課有時其實是最困難的,它考驗講者對於基礎問題的掌握程度與表達能力。對於專精問題的細部思考,通常都是建立在對基礎問題已經形成共識的前提下發展進行,所以這些基礎問題可能很長時間是已經不被問也不被挑戰的。幾次演講過程中,被問及許多基礎概念,也才有機會讓自己重新再循線從頭思考一次。謝謝每一位聽講與提問的朋友,也謝謝林柏儀​的邀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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