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9月29日

最低標準的夥伴關係

──2011年8月苦勞網捐款徵信


一份募款徵信,最主要的目的當然是為了募款,希望你能掏錢給他。但你為什麼會要掏錢出來呢?這當然不會是沒理由的,必須得認真談談「他」跟「你」之間,是什麼關係?但在這裡,暫且不論「你」是誰,我想先從「他」跟「我」的關係開始說起。

「他」和「我」

印象所及,第一次點進苦勞網,是因為這篇跟這篇報導。那時候,苦勞網並不長現在這個樣子,沒有活潑的青綠色,而是看上去儼然就很「苦勞」的一片黑鴉鴉。那一年是2005 ,我十七歲,高中就快要畢業,年底樂生連續好幾天在總統府前的抗爭,是我初次的街頭經驗。

2007年三、四月,樂生密集且高強度的抗爭在主流媒體上爆炸蔓延開來,或許是許多人認識樂生的開始。不過,運動的動能從來不能保證與之對稱的媒體關注。在那短暫密集的日子之前、或者之後,有更多時候,是從來不被報導、難以為外界所知的。例如有那麼一段時間,為了要釐清《文化資產保存法》之於樂生的適用,以及抵禦特定政治力的進場干預,發起無數次在文建會的行動;或者是因為新莊捷運工程所引發的地質、地下水危機,所召開的無數公聽會;又或者,是為了院區自由出入的權利,在人權小組會議上爭取便橋…

這些從複雜的地質工程專業語言辯論,到各別的細瑣需求,或甚鉅大、或甚微小的聲音,多難為主流媒體之眼所注目。不過,還是有那麼一些人,他們是願意認真聽、認真看的。因此,點進「樂生院保留運動」條目,閱讀其中的報導,可以看見苦勞網一直以來的詳實記錄,以及作為一個媒體,貼近運動現場,如何可能、如何做到。

真誠喊口號

樂青的夥伴何欣潔有一句在行動現場喊出來的話,是很打動我的,他說:「喊口號不是喊給媒體,也不是喊喊樣子。我們喊這些口號,是因為我們真的相信。如果自己喊的口號自己都不相信、自己都打動不了,能有什麼影響力呢?官員會怕嗎?」

即便是喊口號,也有真誠不真誠之分。其實,寫報導也是這樣。是不是能夠切實反映出報導者期望讓人透過他的所寫,而得知些什麼的企圖──無論單純是成為一個行動抗爭效果的文字報導延伸;或者成為某些新聞稿與採訪通知難以表述清楚的事後重要註腳;或者,是支撐出報導者自己得以介入影響(參與/干預)運動的能動性(因此也不必然只是二線的社運傳聲筒)。

對行動者而言,真誠喊口號是必要的;對異議媒體而言,真誠寫報導是必要的。社運抗爭與媒體報導彼此之間或許不必然有著內在邏輯上的一致性,但在面對某些壓迫與宰制關係時,卻有充分的理由相互接合。

最低標準的夥伴關係

許多時候,面對國家機器經常的蠻橫與霸道,它可以同時打壓抗爭者,也同時禁絕媒體採訪。行動現場,我們常遇見一些媒體手持記者證,高舉「第四權」大旗,強調自己與社運團體之間的差別,並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比社運者有「更正當」的理由,能夠在政府各部會、局處間進出穿梭以求「資訊公開」;更經常地,我們會看見當記者被邀請進會議室聽取政府簡報說明的同時,抗議民眾被粗暴地擋在外面。

對我而言,媒體不比行動者更理所當然握有這類特權,因為這些本不應是「特權」,這些權利應該是一般性的,應該是大家都能擁有的。當我作為行動者時,我可以肯定苦勞網不會是那種,先階段性爭取到「新聞自由」就好,然後頭也不回把我丟下在機關門口外的媒體,這是最低標準的夥伴關係。

「我」和「你」

今年四月開始,我加入苦勞網,直到現在,仍在不斷嘗試如何能同時作為一個行動者跟報導者,以及怎樣達成這兩者之間的平衡或者接合。

異議媒體可以外於「運動團體」,發展出另類視角、刺激對話;但是不該外於「運動」,憑空想像自己站在某個平行世界的戰略高地,以旁觀姿態對著真實社會指指點點。透過每週一次,由全體特約記者、主編一起開的編採會議,以及每位成員對運動的貼近觀察/參與,苦勞網才得以凝聚並不斷確認我們在政治、經濟、性/別、環境等不同範疇中的集體立場。這些立場,以及面對著每一場運動,希望能夠參與、影響、介入的企圖跟嘗試,都呈現在每一篇的苦勞評論跟苦勞報導當中。

總結來說,「真誠」是一個很化約的談法,它看起來很唯心,但卻不必然,因為「真誠」也是需要物質基礎的。我們一方面不願意仰賴大量寫案請款,成為政府部門功能延伸的偽NGO;另一方面也看到主流媒體在資本化、市場化的脈絡下,日趨庸俗化、民粹化且自我綑綁,因此不願意將自身放置在單筆鉅額投資金主的「全有/全無」風險上。

目前的小額定期定額捐款,對苦勞網而言,不只是因為風險的分散而保障某種報導的「獨立性」,更是在長期經營的前提下,希望跟每一個「你」建立某種連結。無論你是否是一個行動者,或者未來將會是一個行動者,希望你願意捐款支持苦勞網,讓我們能夠在更堅實的基礎上繼續前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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